照无眠·昼夜歌

由衷的後悔沒有去草莓音樂節。所以，從這個角度講，這是個失敗的五月。我如何相信，在我爲一頂假發欣喜若狂的那些日子，偉大的北京通州運河公園，萬千樂迷正在熱火朝天的音樂聲中制造狂歡。不是非要追悔，但是絕對不難發現，其實無論何時何地我如何給眼前的生活定義一番，下一秒總會出其不意。誰也不怪，沒什麽奇怪，掌握不到火候，那隻好錯愕驚惋。

當然，事出就得有因啊，要是現在憑空甩給我一個根本不了解的音樂節大集合，除了激動想往，我也吧嗒不出這麽多酸溜溜的滋味來。關鍵事先這摩登天空的草莓音樂節早已鬧得沸沸揚揚，鬧得我耳根子癢癢，然而我的不爲所動如今想來再苦苦追問也揪不出個一二三。我停斷了南下的腳步，卻也沒能攀上北去的枝節。當我沾沾自喜這個五一躲過了暴曬，安頓好了睡眠，喝飽了咖啡，聽夠了範曉萱，開始爲下一個片子抓心撓肝的時候，一篇篇有關“團結在草莓下”的文章和照片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我轉臉一翻日曆，悔不該啊，悔不該當初懶得打開這些郵件。可悲的是，在草莓的叫嚣停止後的第十天，我才意識到就連我萬分後悔的時刻也早已晚了數不清是幾個春天。

之所以我再聽Silent G，會有止不住的、我現在看來永無止境的悲哀。

幾年前，如果你問我最想看哪個樂隊的現場，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是幸福大街和薄荷葉。幾年後我的這個願望并沒有實現。她們在我的生活裏慢慢遙遠的這些年，我不知道連同那些我愛了好幾年的聲音真真實實在我眼前上演的那一天，我的表情還會不會如現在這般平淡。但不可否認的是，如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任何現場讓我帶着激情去看，換句話說，在我愛的音樂面前，我感到孤單。

我不再像高中時代緊緊攥着顧城詩集去感受Nirvana，不再像大學時代竭盡全力沉溺于聽取盡可能多的樂隊，甚至被奉爲傳奇的會重複聽成百上千遍當做頂禮膜拜，也不會生厭。而現在的我變得越來越挑剔，我常常不能完整聽完一首歌或者不到十秒鍾就強烈的反感換掉甚至删掉，之後再強迫自己不斷找新的歌聽。顯然，打動我的聲音越來越少。我有時候想，是我不再年輕了，還是我開始有了聽覺障礙，當我聽到Chop Suey都覺得煩，我越來越懷疑我對音樂的真誠。我有多愛它，對于它，我還有多少的愛和期待，這些疑問導緻我越來越恐懼接近它。最要命的是，它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工作中一項内容，在被質疑我是否專業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惶惑并且遺憾。這種惶惑和遺憾之下，我感覺我的熱愛和熱情在虛無面前再也沒有了未來。于是我努力品味跟搖滾樂毫不搭界的配樂，然後開始執迷于分析出明确的感****彩。我劃分出的配樂空間越來越大，就越來越不夠用，在我匆忙删去我珍藏了兩年的“舊愛”隻爲騰出地方來下載威廉姆斯的原聲音樂之後，一連幾天我都滿腔悔恨，卻隻能憋悶。我怎麽會不知道，我即便下到了再多再難得的配樂素材，都不過是要在細微處輕輕的流逝，這樣緩慢安靜的流逝，隻有我自己知道“舊愛”在回收站被清空的那一聲來的如何迅疾如何疼痛。直到今天，很多用不上的配樂大文件我不是不忍心去删，我怕那些空出來的空間會忽然裝滿我的想念。我會偶爾心疼，會覺得那是再也回不來的遙遠，但我知道，給我帶來煩惱的，從來都不是音樂。

在學生時代，我沒有錯過任何一場我可以看到的搖滾節，忘了哪一年的五月，我和小舒兩個哥特打扮的僞哥特混迹在揮舞手臂的人群裏，當一個身影小小的女孩抱着吉他在昏暗的燈影下唱《流血》的時候，我眼裏掉出的淚，用手背輕輕的擦。那歌聲裏有我淚水薄薄的青春和我來不及歌頌的理想。那一天，直到晚飯的時候，我們才發現我的煙熏妝，蹭成了熊貓眼。然而，多少年來，我還是深深的以爲，那是紛繁的時光中，我最天真的臉龐。那時候我多年輕啊。而現在我早已沒有機會将手臂高高的揮舞起來，沒有機會再湧出激動的淚水。我稱不上是多麽狂熱的搖滾樂迷，也從來沒有聲嘶力竭爲自己喜歡的樂隊呐喊過。誰說過來着，壞孩子的頭頂會永遠有一片陰霾的天空，我構不成做一個壞孩子的材料，但是也未見頭頂的天空有多晴朗。我一直把自己喜歡歌聲比作淋漓的雨，所以我不盼着晴天，我希望這一場場大雨能夠綿延到永遠。

我還聽過一句話，每個人内心當中都有一處最深的、不被人看到的地方永遠不會更改。那麽我會把這個地方裝滿音樂，哪怕這是個讓我如此恐懼的世界，哪怕這是一個讓我如此疲憊的世界，哪怕我總是哭泣，哪怕我總是害怕我還沒有實現理想，就沒有了實現它的勇氣，哪怕，哪怕這看似美好的時代将來要如何分割我未來的黑與白，請允許我說一句并不惡心的話：我的青春不長了，我隻想在更多的時間裏，把更多的精力留給我熱愛的音樂和文學。

換句話說，我夢裏的花朵，隻有我自己知道有多鮮豔。

本文由《雨露文章網》www.vipyl.com 負責整理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