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之曾将沧海难为水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是雪留給尹無傾的最後一句話

在那片禁锢他們靈魂的華麗宮殿裏

那年深冬，雪出奇的大，大到幾乎淹沒整個宮殿。小小的尹無傾透過琉璃窗子看着連續飄了三天三夜的雪，仍舊沒有想要停下來的痕迹。他冷冷的看着，眉峰漸漸聚攏。他不讨厭雪，甚至有些喜歡這銀白，這純淨可以上他短暫忘卻深宮之中的龌龊。可是此時窗外這洋洋灑灑的銀白，在月影下閃亮的刺痛了他的眼。沒由來的怒氣頃刻間充斥了整個太子殿，一旁的侍女膽怯的看了看他，上前挑了挑了顫栗的燈芯，溫暖的橘黃瞬間侵染了那怒氣。

“太子，該讀書了！”蒼老的聲音讓尹無傾一震，他闊步踱至書案後，坐定。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西苑祥嫔誕下子嗣，賜雪！”

呵！雪麽？他終于還是來了！尹無傾歎息，如窗外這連綿了三日三夜的雪，蓄謀已久！

提筆，一滴墨滴落，浸染了宣紙。尹無傾笑了，很可愛的樣子，畢竟隻是八歲的孩子啊！

“太傅，雪終會化的，對麽？”八歲的孩子知道，太陽出來了，雪終會化去的... ...

雪喜歡坐在水邊，從很小的時候，對着水面梳理自己的長發。師父說，這個樣子很像娘，像娘一樣美。娘喜歡女兒，卻生了個兒子，所以雪隻能和師父在一起。雪隻知道，娘很美，像仙女。娘不喜歡雪，因爲雪不是仙女。雪喜歡師父，覺得師父更像娘。師父總讓雪穿得很華麗，讓雪覺得自己像仙女，說娘看見雪這樣便會喜歡雪，可是雪一直沒有見到過娘！

雪喜歡師父用劍尖指着壞人的眉心，隻一寸，然後壞人就像雪一樣點了額紅，很漂亮。隻是都比雪的紅；隻是都不若雪點了額紅這般高興。他們也會微笑，卻是很飄渺的。師父告訴雪，這就是江湖！雪開始喜歡江湖，雪喜歡别人和雪一樣美，雪也想将來爲别人點額紅，不論他是什麽人！師父說隻能給壞人點額紅，從此雪不在眉間點那抹紅了！後來雪知道，那不是美人孩童點在眉間的一點紅，而是奪命的一點紅，是血的顔色！也知道了師父叫一點紅。雪八歲握劍，開始練習怎樣在瞬間爲别人點上那一抹紅，就如師父般！

終于，師父答應帶雪去見娘了，那個兒時的仙女。可是皚皚白雪下，隻看見了娘的冢——祥妃隐雪。念了十八年的仙女，隻留四個字诠釋一生。終于雪知道，他叫尹無雪，是當今聖上尹無傾的弟弟，唯一活着的弟弟！

“你可是無傾哥哥？”雪問站在宮殿最頂端一襲華服的男子！

“終于聽到你喚我哥哥了！”尹無傾的聲音在風中有些顫抖！

雪向着尹無傾跪拜下去，他微笑着，因爲他看見尹無傾身側的手在顫抖，握緊了，又松開。

“你這是爲何？”難掩的怒氣，雪微笑。

“無傾哥哥，我向你行君臣大禮，尊你爲君，弟爲臣，隻願無傾哥哥放雪，浪迹天涯。”雪微笑，這八百禁軍的吐納，怎會是他覺察不出的？

“你當真要離開？”尹無傾冷冷的問。

“願無傾哥哥成全！”雪的笑容加深了！明天他就可以帶着那個竹樓女子仗劍天涯了！

“爲何？究竟是什麽讓你放棄天下？”終于，尹無傾還是問了。

“江湖！”雪笑了，比月光耀眼！

“江湖？”尹無傾疑惑，江湖是怎樣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知道，金色銮椅是他的天下！

“無傾哥哥，這座金銮殿于你，是你的江山，于我卻禁锢了我的靈魂！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雪傲然而立，白衣飄渺，似天地之神袛！

又是一年，皚皚白雪下的青冢不在孤寂。有一株梅，暗暗送着浮香。一襲華裳的女子立于冢前，久久... ...

“你可好？”帶着風塵的氣息，是雪空靈的聲音。

“你來了！”夕子微笑，似等的倦了。

“這些年是你一直在陪我娘？”雪的聲音開始顫抖。

“不！是梅！這株梅！”夕子依舊微笑。

“你... ...”

“我，我隻不過把這株梅從宣靈殿移至此處！”夕子截口道。

良久的無言！

“我仍可以帶你仗劍天涯，隻要你願意！”雪凝視着夕子。

“你的天下是江湖，他的天下是江山，我的天下就是這座宮殿！我還要去哪裏？”夕子望向雪的眼眸。

天下！何爲天下？

信念？

信仰？

還是枷鎖？

亦或是桎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