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

今天是他們結婚一周年的日子，本應好好慶祝一番，可是爲了一件小事，他們從上周開始相互誰也不理誰，到現在冷戰還沒有結束呢。盡管現在他們早已不記得當初究竟是爲了一件什麽樣的事弄成這樣，但他們誰也不想主動向對方認錯。 　　他們都了解對方，這種不向對方低頭的性格可不是結婚後才形成的，爲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他們曾經一個月互不理睬對方，這在談戀愛的時候是最常見的事了，既然如此，何必當初？他們不是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可是他們誰也舍不得讓除了這一點外其他均是優秀的人兒爲他人所擁有。 　　 要知道，這年頭，找一個人過一輩子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這麽撐着吧，總有一天他（她）會開口跟我說話。他們在這一點上無疑是想到了一塊兒，可是，都過去一個星期了，誰也沒有說服自己，主動提出和好，原諒對方。今天是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是他們當初約好了要好好慶祝的日子，就這樣可不是個事兒。早晨醒來，躺在床上，他輾轉反側，她也同樣如此。跟他（她）說吧！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但又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在心裏又一次否定了這個溫暖的想法。 　　 千萬不能先向他（她）低頭，否則一輩子還不永遠受這份罪！這是婚前他們就想到确保自己婚後家庭地位永固的保險法則。一早上，他們就這樣在猶豫中放棄了和好的機會。 　　 中午下班時，他想打電話給她，提醒她今天的午餐是多麽的重要。但就在拿起話筒的那一刻，他猶豫了：她爲什麽就不能打電話給我？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她應該做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坐在桌旁等着我，然後——他放下了電話。她在下班時幾乎想到了同樣的事，結果同樣是那該死的自尊讓她放棄了這個打算：男子漢大丈夫，他不先開口跟我說，我憑什麽要先打電話給他？他要是有氣度和風度的話，我到了家首先應有一朵鮮紅的玫瑰在等着我。打開門的那一刻，面對空空蕩蕩的客廳，他失望了，一屁股癱到沙發裏再也不想起來，她回來首先看到的是他一張冷冰冰的臉，她的心也涼了，一聲不吭地進了卧室，下午上班時，他們匆匆到街對面小吃鋪湊合了一頓，然後互不理睬，分道揚镳。 　　 他們彼此深愛着對方，卻爲了這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所謂的尊嚴而苦苦地撐着。一下午，他們幾乎是被一種同樣說不清是後悔還是失落的情緒糾纏着，什麽事也做不下去，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在婚姻的世界裏，誰也不可以支配誰，也不可以主宰誰，誰也不可以屈服誰，兩個人永遠的平等，永遠的想相敬如賓這是書裏說的。但這樣的婚姻是不是更像一個蒼白生澀的程序，還有什麽溫暖的感覺可言？天色漸漸陰暗的時候，他發覺他看似堅固的心牆已開始松動。下班的時候，他特地到街上買了一個大蛋糕，并且拐過幾條街到那家最大的花店買了束鮮豔欲滴的玫瑰，到家是遲了點，但他一點也不緊張，他想她會爲他的遲歸而感到高興的。打開門的那一刻，他果然看到了她燦爛的笑臉。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看到的不僅僅是她的笑臉，還有桌上冒着熱氣的飯菜，以及她爲他準備的一張精美的紀念卡。 　　 “我——”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開了口，又不約而同地笑了。什麽也不必說了，他們坐在桌旁，像以往一樣親密無間地共進晚餐。搖曳的燭光下，他發現她特意做過美容的臉龐今天顯得更加青春動人。她也發現專門修飾過發型的他比過去更爲年輕潇灑。 　　吃完飯已是夜深。她将那張精美的紀念卡一端遞給他：“親愛的，我們一人捏住它的一端，用力向着自己的方向扯，結果會是什麽樣？”他笑了：“小傻瓜，一張紙而已，這樣一扯，不就破了嘛！”“假如你用力往自己那邊扯的時候，我不但不用力，而且還将它主動向你那邊送過去，結果又會怎樣？”這一問，他笑得更歡了：“我也是這麽想的，爲什麽要讓這麽美麗的東西爲了你我的互不相讓而變得破碎呢？我們爲什麽不讓它永遠保持完整的美麗呢？” 　　 有時候，婚姻就像一張紙，如果兩個人互相各自爲政，各使各的勁，互不遷就對方，遲早這張紙要被扯破。如果互相謙讓點兒，雙方勁往一處使，一起努力奮鬥，不但不會觸動它，扯破它，甚至可以折疊出無數美麗的圖案來。而夫妻之間，又有什麽江山好打，有什麽值得一分高下的呢？兩個人的世界，溫暖與和諧的是雙方的相互體諒和尊重，這一切都與别人無關。 　　 這一夜，他們相擁入眠，并且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們相互攙扶着，一直走到了人生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