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怎么能说清？

愛，怎麽能說清？

愛要怎麽讓我說清，夜幕低垂，星子靜默，籠罩着我悸動的心，那遙遠憂郁的幻影，那萬古不散的幽靈，那悄無聲息的鼠精。

它輕輕踮起腳爪，一弓腰便在我的心壁鑿開了一個隧道，沿着長滿含羞草的石壁，偷偷地深入，又坐在玫瑰凋謝的土堆旁，大模大樣，詭秘莫測地東張西望，駐足在濕滑的洞口尋思什麽。

它在掩映洞口柔情依依的柳絲中做夢。

傍着荒蕪的枯草，它在傾聽什麽呢？來自洞底深處溫柔的回聲，仿佛隔世異樣的情歌，旋起久遠的記憶和等待，滋潤你無從知曉、無從按奈的渴望。

它鼓足勇氣地站在心靈歸宿的巷口，在幽暗的燈光下注視着兩扇厚厚的木門，捕捉着那個熟悉的身影。當那身影真的走來的時候，它又感到模糊和陌生，急忙躲進燈影裏，看着那身影款款地走過，留下一路香氣。從陰影裏走出來，歎一聲氣，溜出隧道，回到原來的洞穴，與炊煙齊頭并進，升向明月——哦，遙遠、遙遠，飄搖天心浮遊藍波的孤島。

誰看清了，時常經過心海的鬓發一绺，那固執含香如花的長發，掠走了不知多少個徹夜難眠的流盼！

臨摹的竊喜，也能給自己一些小小的欣慰。來年的憧憬寫在竈膛未盡的殘紅中，寫在喜鵲報喜爽利的啼聲中。

愛，銀漢清明，淡月籠紗，像一大片盛開子紫花的丁香在空中徐徐降落，比紗柔，比雲輕，在漫空銀塵中簌簌抖動，陶醉了流浪的靈魂……哦，這愛，怎麽能說清。

時盡三更，它落落寡歡，帶着隐秘的心思，踱進茂密昏暗的老樹林。那兒拱形的樹冠撒下了濃蔭清影。地上的野草，棕色的蘑菇沐浴在濃濕的夜露裏。青蛙和蛐蛐兒的歌也已沉落。隻有貓頭鷹洪亮中帶些沙啞的笑聲，它大着膽子企圖沖破深不可測的夜的寂靜。

遠方時而流星閃過，在天空劃出最後一線光明。那憂郁蒼涼的幽靈，就在這做林子徘徊等待，跟着樹精、牧神聚會宴飲，用苦酒驅除心中的愁煩和郁悶。

哦，暮霭沉沉，彌漫着我們的内心，愛如輕柔的幻影，怎能說清，怎能說清。

無處不在，無邊無形，那世态人情千頭萬緒，離合悲歡随流光逝去，那陳年轶事代代相傳，那魔力叫人琢磨不透，逼人發狂發瘋，愛是天真憨态的稚氣，鬼神顯靈的傳說，還有那撫慰人心靈的夢，怎麽能說清。

我怎麽能說清，夜色茫茫，遊蕩在我的心靈深處，萬古不散的幽靈，徒亂人意、暖人心房，又溫馨又凄傷。

無論何時，走遍世間，我總能聞到，夜風襲來炊煙的熏香，一絲苦艾的味道，聖經式的莊嚴肅穆，塵世的惆怅和蒼涼……

愛，怎麽能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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