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直嫌我离家远。文/夏七夕

微博上有個好玩的投票問，你媽嫌你什麽？選項五花八門，我媽嫌我太懶惰，我媽嫌我亂花錢，我媽嫌我愛上網，我媽嫌我長不大，我媽嫌我沒有男朋友等讓人忍俊不禁。但看到朋友回的一句話後，我立刻淚崩，她說，我媽嫌我離家遠。或許現在的很多寄居父母羽翼下的人并不懂這句話對一個漂泊的人的含義。但我不介意告訴你們，當有一天你耳邊沒有了父母的唠叨，你遠赴千裏的大學不再能輕易嘗到媽媽做的飯，你談戀愛受傷後哭得一塌糊塗卻找不到人傾訴，你茫然走過一條又一條的大街，你畢業後找工作不順利，你身上隻剩兩元錢吃飯，你生病無人照顧隻能躺在床上望天花板，你始終不習慣開火而總是泡面應付一日三餐，你在公司被人兩面三刀算計，你在社會上行走艱難時，你一定明白家的存在意義。并且有一天你走過那些艱難的歲月，開始衣食無憂，不但不會漸漸遺忘家，反而會越來越想念。想念家，想念隔着歲月長河逐漸老去的父母。 我從沒問過你嫌我什麽，可是我知道，我離家遠，是你的一塊心病。八年前，一年365天裏，你天天都能看到我，看着我頭發從蜷曲變柔順，看着我面容從嬰兒肥變清晰，看着我從一個小嬰孩長成少女，看我會唱會跳會笑會鬧，親昵叫你媽媽。八年後，一年365天裏，你看到我的天數不過20天，這20天裏，除了吃喝睡，我還要上網，看書，陪朋友聚會，所能分給你和你交談的時間，卻不過2個小時。可是你依舊會注意，我的手上多了個傷疤，我穿什麽樣的衣服好看，我的頭發剪了，因爲在我吃喝玩樂，沒有看你的時候，你一直在注視着我。即便是相隔千裏時，你也通過看我的博客注視我的生活。可是二十多年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的生日，你的鞋子尺碼，你的愛好，你的生活，甚至是你什麽時候換了發型，你鬓角何時多了幾根白發，你的臉上爲什麽多了幾條皺紋。因爲我不是那個小嬰孩了，每天躺在床上，隻有你陪伴着我。我隻看着你。我長大了，離開你去念書，去工作，去漂泊，去看世界，認識了形形色色的人，看了五顔六色的世界，接觸了五花八門的新事物。開始應接不暇的去認識去追逐。卻，再也無暇回頭看你。女兒不再是你的貼心小棉襖。你不善言談，也沒有怪我這個女兒不陪你那些寂寥的時光，你依然像一尊雕塑一樣牢固的站在我的身後，看我走過的每一條路。我每次回家過年都答應你逛街，可是最後經常成空，上次回家，我終于實踐了自己的諾言，那是二十多年來，我第一次認真的記你的衣服的尺碼。因爲在此後的這些日子，我逛街時開始留意中年女裝，開始給你買衣服寄回去。朋友說，父母在，不遠行。因爲相隔的遠，所以總覺得對父母有虧欠，隻能在物質上拼命的補償他們。我想我就是這樣的心态，隻有在給你買衣服時，我才會覺得，我是一直在你身邊的，我一直沒離開過你的。或者，我是在以這樣的方式給你道歉。上次離開家時，我與你大吵了一通。隻因爲你說讓我改掉說髒話的小毛病，讓我不要人前揶揄弟弟。我立刻怒火中燒，不知道是有不是有兩個孩子家庭的小孩，都會與我同感，總覺得父母是偏心了誰。而那一刻，我無由是覺得你偏心的，你看不慣我。這些年我一直在外漂泊，也越來越不善與人交談，不像年少一樣呼朋伴友，所以性格漸漸開始愈來愈古怪，喜怒無常。你的一句看似關懷的話，卻引來我在職場上學會的敏感，猜疑。那一刻，我歇斯底裏地沖你吼，你出去，你現在從我房間出去。後來從家走後，每每想起這一幕，我都會哭。因爲那晚，你面對暴怒的我，靜靜的說了一段話，你說，我從沒偏心過誰，你們兩個對我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心太實，也不會說話。但我從來沒有偏心過誰。說完，你就站起身，蹒跚走出了我的房門。後來我聽弟弟說，你一個人坐在房頂哭了很久。我知道，是我的莽撞和無理取鬧傷害了你，半年裏，我們隻見了那一面，我卻用來傷害你。我想給自己一耳光。或者，你來給我狠狠一耳光，可是我知道，你舍不得。即便是當年我離家出走一天一夜，你哭了一天一夜，幾近昏厥，在我回來後，你也沒舍得打我一下。你知道我性格反叛，所以你面對我，一直都是容忍，再容忍。我像一個花蝴蝶進入了新世界，你卻像一朵花逐漸蒼老。可是蝴蝶沒有忘記花，我一直記得，在我幼時，你面容似錦時，晚上躺在房頂，邊數星星邊教我唱的歌：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親愛的媽媽，已白發鬓鬓，過去的時光難忘懷，難忘懷。媽媽曾給我多少吻，多少吻。吻幹我臉上的淚花，溫暖我那幼小的心…… 寫這個專欄，我哭哭停停，總共寫了一個小時。期間我還做了一個算術題，如果，你們活到百歲，我像以往一樣每年回家20天，那麽，這一生，我與你待的時間不過是1080天。還不到三年。看到這些，我哭得更厲害了。我不能想象以後的時光，不能想象不能陪伴你身邊的那些日子你會不會孤獨。可是我走上了一條長長的路，陪伴我的隻有朝聖者的孤獨。我臉上帶着微笑，心中卻充滿悲苦。因爲我不知道在哪一天，我才能放棄分離的現在，回到陪伴你的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