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一辈子
发布时间:2022-04-17 13:35:01
一個秋高氣爽的金秋天氣,父母下田,把隻有一歲的她交給了八歲的哥哥看管。
八歲的男孩子,正是貓兒狗兒都讨嫌的頑皮年紀。父母囑咐他回家看着正在睡覺的妹妹時,他正在屋外同小夥伴們玩得高興。不想敗了自己玩的興緻,又怕妹妹在屋裏醒來跌下床來,八歲的男孩就自作主張,進屋将熟睡中的妹妹抱到了屋外,将她的小包被輕輕地放在了院子裏的石頭桌上&hellip&hellip
那天晚上,她突然的高燒擾亂了一家人的清夢。她在院子裏的石頭桌子上受了風寒。半夜裏,母親抱起她就往村頭的赤腳醫生家裏趕,睡意未消的鄉間醫生,摸索着一針打下去,就把她的健康給交待了。那一針,恰巧打在她的坐骨神經上。此後,父母拖着她輾轉在各大醫院間,苦藥湯子不知給她喝下多少,她卻再也沒能站起來&hellip&hellip
自從她被醫學宣判永遠失去了站立行走的權力後,家裏就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哥哥成了她的腿。她要到外面玩,她要去村外的集市上去看新鮮&hellip&hellip隻要她一開口,無論哥哥自己有多忙,都要放下手頭的事來成全她的要求。在那條由村口延伸向村外的小路上,哥哥背着她的身影,成了鄉村一道固定的風景。
她的脾氣,是随着她的年齡一天天增長的。因爲她越來越懂得了那個背着她的大男孩兒在她的命運中充當了怎樣的角色。母親常常無端地看着她的一雙兒女歎氣,哥哥則無限制地寵愛她,忍耐她的壞脾氣。她已懂得讀他眼睛裏不時流露出的憂傷與疼惜,可她卻不接受,那隻會讓她變本加厲。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哥哥面前哭鬧,一次又一次故意要在哥哥面前站起來卻又徒勞地跌倒。看着哥哥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發低了頭眼裏浸出淚來,她小小的心裏,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hellip&hellip
她八歲了,到了上學的年齡,她哭鬧着要去讀書,母親第一次流着眼淚猶豫了:&ldquo你這個樣子,不能走不能動的,怎麽去上學?再說,就算你真的讀了書,又有什麽用&hellip&hellip&rdquo
那時,十六歲的哥哥已考到縣城的中學去念書,他是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去的。哥哥曾不止一次地安慰過她,說将來他要念醫科大學,要醫好她的腿&hellip&hellip可她沒有耐心等到那一天,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已經殘酷地擺在她面前,哥哥到外地去讀書,她就失去了&ldquo雙腿&rdquo。那個現實,她無法忍受。
哥哥接到入學通知書的那天,一家人都高高興興地捧着哥哥的通知書左瞧右看。隻有她,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偷偷地哭泣。她八歲了,已經明白有時候無言的淚水才是她最好的武器。果然,哥哥很快就發現了角落裏的她。他輕輕走上來,用力地摟住了她的肩膀:&ldquo阿珍,你想讀書,哥哥就背你去&hellip&hellip&rdquo
第二天一大早,她還在睡夢中,就聽到了屋外傳來母親低低的啜泣聲:&ldquo孩子,你不能把所有的錯都攬在你一個人身上,她已經那樣了,你不能再爲她搭上你自己的前程。你們這個樣子,讓我和你爹還有什麽指望?&rdquo
&ldquo娘,我有力氣,将來就算是上不了學,也能憑着一身力氣掙口飯吃,可妹妹不行,她最好的出路就是去讀書啊&hellip&hellip&rdquo是哥哥哽咽的聲音。
那是她第一次爲哥哥流眼淚。躲在被子裏,咬着被角,她的眼淚把被子都打濕了。可她還是向自己的自私投降了。哥哥說得對,至少,他還有力氣去拼他的未來,而她隻能借哥哥的雙腿邁出自己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步。
那個冬天,是多少年未遇的一個嚴冬大雪天。幾天幾夜的狂風卷着大片的雪花把他們的小村整個地裹進一團白茫茫的天地裏。屋外,沒膝的積雪,封住了所有通往村外的路&hellip&hellip
一向對上學有着濃厚的積極性的她,賴在暖暖的被窩裏,聽着屋外的寒風肆虐地撲打在窗玻璃上,第一次産生了逃學的念頭:這樣的鬼天氣,老師可能都不會到學校去了。
哥哥還是硬生生地把她從熱被窩裏拉了出來:&ldquo走,我送你去上學!&rdquo聲音裏的堅定,不容她有半點反駁。
那時,哥哥已背着她,在從村子到學校之間的那條小路上來來回回奔波了半年。他到底是把自己的入學通知書撕掉了。他在離村不遠處的磚廠找了份臨時性的工作,平常去打點零工,她上下學時就去接送她。
從家到學校,要經過一段水庫大堤,平時天好路好時,哥哥背着她都要小心翼翼地走過。那天又經過那段大堤時,沒膝的雪,把路的界限都埋沒了。她趴在哥哥的背上,聽着哥哥&ldquo呼哧呼哧&rdquo喘着粗氣,一步一挪地小心往前挪着&hellip&hellip不過一百多米的路,那天,她趴在哥哥的背上,哥哥整整走了半個多小時。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hellip&hellip直到她趴在雪地裏大哭着再不願意起來:&ldquo哥哥,咱們不去學校不行嗎?&rdquo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哥哥對她發脾氣,他紅着眼睛,喘着粗氣:&ldquo你再說這樣不争氣的話,我可真不管你了,把你扔這裏算了&hellip&hellip&rdquo說着不管她的話,哥哥還是彎腰去把她往背上扛。天冷,路滑,她渾身凍僵已沒有半點的支撐力,他也已累得精疲力竭,背了幾次,都沒能把她重新背起來。在茫茫的雪地上,刺骨的寒風裏,哥哥忽然放棄了所有的努力,将她摟在懷裏,&ldquo嗚嗚&rdquo地哭起來:&ldquo妹妹,都是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但你要相信,隻要哥哥在,你想去哪我就讓你去哪&hellip&hellip&rdquo
那天,他們兄妹二人趕到學校時,空蕩蕩的校園裏,隻有一位留校守校的老師在。全校幾十個小學生,沒有一個去上課的。當哥哥背着她出現在那位老師的視線裏時,老師的眼圈兒紅了:&ldquo好,我們這就去上課。&rdquo
教室裏,她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哥哥滿是欣慰地坐在她旁邊,老師在台上一板一眼地爲她一個人講課&hellip&hellip
那是她人生中最難忘的一課。在那次的課堂上,哥哥輕聲告訴她:狂風暴雪是一個篩子,經得住它篩選的才是命運的強者。自此,她開始慢慢地理解了哥哥。
小學五年,哥哥背了她五年。等她以全鎮第一名的成績考到鎮中學時,不過才二十歲出頭的哥哥,頭上已現出零星的白頭發。常年的勞作,過早地掠奪了他的青春。可他手捧着她的錄取通知書,高興得眉開眼笑:&ldquo我就說過,我妹就是強,比哥哥強&hellip&hellip&rdquo她把頭扭到一邊,不讓哥哥看到自己眼裏的淚。如果不是爲了她,哥哥這會兒應該走在大學校園的路上了。
有了哥哥的支撐,命運一點點向她展露出笑顔。初中三年,她的成績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初中畢業,她又以優異的成績升入縣重點高中。讀高中,再考取一所醫科大學,完成哥哥未能完成的心願,那個夢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觸手可及。可就在她将要摘取到成功的果實時,命運再一次同她開起了殘酷的玩笑。就在她高考的前夕,災難再次降臨。年過半百的父母乘坐鄰居的三輪車上街趕集,三輪車翻到路邊的深溝裏,父母帶着無限的心事永遠地離他們而去&hellip&hellip
這一切,是她走出最後一門考試科目的考場時才得知的。那時,距父母離去已整整一個月。炎炎烈日下,她坐着輪椅走出考場,滿臉笑意,迎向遠在門外等候的哥哥。臨近高考的那段日子,哥哥每天要騎自行車趕七八十裏路跑到學校裏來看她,他看起來比她還要勞累憔悴。
&ldquo哥,我發揮得很不錯。咱們快回家,我得讓娘和爹高興一下。&rdquo校門口的烈日下,她忙不叠地向哥哥報喜。
&ldquo妹,有件事,我瞞了你&hellip&hellip&rdquo哥哥的眼圈兒迅速地紅了,大顆的淚湧出來。他哽咽着說不下去。
&ldquo咱娘跟咱爹&hellip&hellip都走了&hellip&hellip三輪車出了事&hellip&hellip&rdquo
她的世界,再一次坍塌。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她眼前一黑,手心裏一松,就軟軟地向後癱去&hellip&hellip
&ldquo妹妹,你醒醒,你别擔心,咱爹咱娘走了,你還有哥,咱兄妹兩個要好好活下去&hellip&hellip&rdquo朦胧中,她聽到哥哥一聲接一聲的呼喚,哥哥大顆溫熱的淚,正一滴一滴落到她的臉上。她無法想象,在父母離去的那段日子裏,哥哥是如何忍着心中的劇痛每天風雨無阻地來校看望她的,他甚至欺騙她說那些飯菜都是母親親手做給她的&hellip&hellip
他不過是一個大孩子,命運卻讓他在瞬間成長爲男人。
&ldquo哥啊&hellip&hellip&rdquo她醒轉過來,緊緊摟着哥哥的脖子大哭。從此後,在這個世界上,她真的隻有他這一個親人了。
大學四年,她去了北方那座美麗的古城讀書,修的是醫學專業,正是哥哥當年最心儀的專業。彼時,哥哥已往大齡青年行列裏奔了。一年又一年,爲了她的學業,爲了那個家,哥哥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就擱了下來。
不是沒有姑娘看上哥哥,哥哥雖然生在農村,卻長得一表人材,又加上他勤勞樸實,曾有不少姑娘心儀于他。可她們心儀的卻隻是他,當她們聽說他父母雙亡,又拖着個還在讀書的殘疾妹妹時,就沒有了下文。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替哥哥惋惜,可哥哥卻沒事人似的反過來安慰她:&ldquo妹妹,你别當回事,她們這些人都是沒福氣的女人,有眼不識金鑲玉,不知道咱兄妹有才&hellip&hellip&rdquo哥哥說着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額頭的皺紋蚯蚓一樣一條條堆積起來。她也笑,眼淚卻悄悄流進心裏。哥哥不到三十歲呢,就那麽老相了。那些姑娘裏,有哥哥不喜歡的也有哥哥喜歡的,可無論他喜歡還是不喜歡,他惟一的條件就是,對方要接受他必須先接受她&hellip&hellip現實的姑娘們,因爲她,忍痛放棄了哥哥。
她竟然再一次成了哥哥人生路上的絆腳石。
盡管在學校裏她的門門功課都是全優,盡管在同行中,她的水平是驕人的,可在人才濟濟的人才市場上,她身下的輪椅還是讓她黯然。大學畢業那年,一家又一家的用人單位看過她的簡曆,興緻勃勃地打電話讓她去面試,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又毫不掩飾地将她客氣地拒之門外。沒有哪家單位願意雇傭一名身體有殘疾的職員。
那段時間她盡量繞着同村人走,可村子裏的流言蜚語還是像頑強的風一樣固執地鑽到她的耳朵裏:&ldquo戚家那個丫頭命太硬,父母年紀輕輕被她克死了,那麽聰明能幹的哥哥,被她纏的如今連個媳婦兒也讨不上,真是作孽&hellip&hellip&rdquo
&ldquo當初就不應該把兒子抽回來,讓她去讀書,讀了書又有什麽用?還不是一樣找不到工作?好人找個工作還難呐&hellip&hellip&rdquo
她回家,用被子蒙了頭,眼淚再一次把被子打濕。她不知道,那時候哥哥已在外面爲她奔波着去做另一件事。跑殘聯,跑婦聯,跑工商部門,他把好話說盡,把腿跑細,等把一切手續都辦妥了,另一個最大的難題又擺在了面前。辦診所,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辦起來的,要有足夠的資金。
哥哥就是爲了籌集那筆資金,才沒日沒夜地去找事做的。體重不過一百二十斤的哥哥,白天到水泥廠去當裝卸工,晚上到建築工地給人看工地,他把自己的肉體當成了鋼鐵&hellip&hellip高負荷的勞作,終于讓瘦弱的他倒在了灰蒙蒙的裝卸車間裏&hellip&hellip
醫生的辦公室裏,醫生指着他肺部的X光片對她說:&ldquo看看他的肺,都成吸塵器了,再這樣幹下去,他是不想要命了。&rdquo
她拼命地流淚,向醫生保證,以後再不讓他去做那些又髒又累的活兒。
陽光暖暖地跳過病房的窗台,落在哥哥的病床上。她坐在哥哥床前,握着哥哥锉刀一樣的大手:&ldquo哥哥,你快點好起來,咱們的診所我都想好名字了,就叫&lsquo兄妹診所&rsquo,以後你就是董事長,我就是總經理。&rdquo
她沒有理由再沉淪,爲了哥哥。
&ldquo嗯,我沒事的,你放心。你哥是誰?壯得跟牛一樣呢!&rdquo他擡起手,輕輕撫過她額前的發。她的眼眶,又蓦地發熱。哥哥的胳膊,瘦得像柴棒。
她的診所終于開了起來,不出半年,診所已經營得紅紅火火。
他不住地咳嗽,瘦得一陣風就能把人吹跑一樣。她不讓他再去扛水泥袋子,也不讓他再到建築工地上去守夜。她讓他爲她守着診所,她則在快馬加鞭地想辦法爲他調理身體。
來&ldquo兄妹診所&rdquo看病的人看到那個面容清瘦忙裏忙外的男人時,很多人以爲他是她的父親面包。她并不急着辯解,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男人,在她的生命裏,已超過父親的重量。
看着妹妹的事業越做越好,他欣慰,有時又充滿無限的歉意:&ldquo妹妹,你看哥沒照顧好你,反而連累你了。我在診所裏也就是閑人一個。&rdquo
&ldquo哥,你說什麽呢?咱們誰也不要說誰連累誰,咱不是那纏樹的藤,咱是兩棵樹,根相連,葉相連,相親相伴一輩子。你不是說過,咱的好日子還長着嗎?我們得好好幹,幹好了,你娶媳婦兒我找婆家,咱爹咱娘才不會在地下罵咱&hellip&hellip&rdquo說着這些,兄妹倆相視一笑,眼圈兒就發了紅&hellip&hellip
一个秋高气爽的金秋天气,父母下田,把只有一岁的她交给了八岁的哥哥看管。
八岁的男孩子,正是猫儿狗儿都讨嫌的顽皮年纪。父母嘱咐他回家看着正在睡觉的妹妹时,他正在屋外同小伙伴们玩得高兴。不想败了自己玩的兴致,又怕妹妹在屋里醒来跌下床来,八岁的男孩就自作主张,进屋将熟睡中的妹妹抱到了屋外,将她的小包被轻轻地放在了院子里的石头桌上&hellip&hellip
那天晚上,她突然的高烧扰乱了一家人的清梦。她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受了风寒。半夜里,母亲抱起她就往村头的赤脚医生家里赶,睡意未消的乡间医生,摸索着一针打下去,就把她的健康给交待了。那一针,恰巧打在她的坐骨神经上。此后,父母拖着她辗转在各大医院间,苦药汤子不知给她喝下多少,她却再也没能站起来&hellip&hellip
自从她被医学宣判永远失去了站立行走的权力后,家里就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哥哥成了她的腿。她要到外面玩,她要去村外的集市上去看新鲜&hellip&hellip只要她一开口,无论哥哥自己有多忙,都要放下手头的事来成全她的要求。在那条由村口延伸向村外的小路上,哥哥背着她的身影,成了乡村一道固定的风景。
她的脾气,是随着她的年龄一天天增长的。因为她越来越懂得了那个背着她的大男孩儿在她的命运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母亲常常无端地看着她的一双儿女叹气,哥哥则无限制地宠爱她,忍耐她的坏脾气。她已懂得读他眼睛里不时流露出的忧伤与疼惜,可她却不接受,那只会让她变本加厉。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哥哥面前哭闹,一次又一次故意要在哥哥面前站起来却又徒劳地跌倒。看着哥哥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低了头眼里浸出泪来,她小小的心里,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hellip&hellip
她八岁了,到了上学的年龄,她哭闹着要去读书,母亲第一次流着眼泪犹豫了:&ldquo你这个样子,不能走不能动的,怎么去上学?再说,就算你真的读了书,又有什么用&hellip&hellip&rdquo
那时,十六岁的哥哥已考到县城的中学去念书,他是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去的。哥哥曾不止一次地安慰过她,说将来他要念医科大学,要医好她的腿&hellip&hellip可她没有耐心等到那一天,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已经残酷地摆在她面前,哥哥到外地去读书,她就失去了&ldquo双腿&rdquo。那个现实,她无法忍受。
哥哥接到入学通知书的那天,一家人都高高兴兴地捧着哥哥的通知书左瞧右看。只有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泣。她八岁了,已经明白有时候无言的泪水才是她最好的武器。果然,哥哥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的她。他轻轻走上来,用力地搂住了她的肩膀:&ldquo阿珍,你想读书,哥哥就背你去&hellip&hellip&rdquo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屋外传来母亲低低的啜泣声:&ldquo孩子,你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你一个人身上,她已经那样了,你不能再为她搭上你自己的前程。你们这个样子,让我和你爹还有什么指望?&rdquo
&ldquo娘,我有力气,将来就算是上不了学,也能凭着一身力气挣口饭吃,可妹妹不行,她最好的出路就是去读书啊&hellip&hellip&rdquo是哥哥哽咽的声音。
那是她第一次为哥哥流眼泪。躲在被子里,咬着被角,她的眼泪把被子都打湿了。可她还是向自己的自私投降了。哥哥说得对,至少,他还有力气去拼他的未来,而她只能借哥哥的双腿迈出自己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步。
那个冬天,是多少年未遇的一个严冬大雪天。几天几夜的狂风卷着大片的雪花把他们的小村整个地裹进一团白茫茫的天地里。屋外,没膝的积雪,封住了所有通往村外的路&hellip&hellip
一向对上学有着浓厚的积极性的她,赖在暖暖的被窝里,听着屋外的寒风肆虐地扑打在窗玻璃上,第一次产生了逃学的念头:这样的鬼天气,老师可能都不会到学校去了。
哥哥还是硬生生地把她从热被窝里拉了出来:&ldquo走,我送你去上学!&rdquo声音里的坚定,不容她有半点反驳。
那时,哥哥已背着她,在从村子到学校之间的那条小路上来来回回奔波了半年。他到底是把自己的入学通知书撕掉了。他在离村不远处的砖厂找了份临时性的工作,平常去打点零工,她上下学时就去接送她。
从家到学校,要经过一段水库大堤,平时天好路好时,哥哥背着她都要小心翼翼地走过。那天又经过那段大堤时,没膝的雪,把路的界限都埋没了。她趴在哥哥的背上,听着哥哥&ldquo呼哧呼哧&rdquo喘着粗气,一步一挪地小心往前挪着&hellip&hellip不过一百多米的路,那天,她趴在哥哥的背上,哥哥整整走了半个多小时。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hellip&hellip直到她趴在雪地里大哭着再不愿意起来:&ldquo哥哥,咱们不去学校不行吗?&rdquo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哥哥对她发脾气,他红着眼睛,喘着粗气:&ldquo你再说这样不争气的话,我可真不管你了,把你扔这里算了&hellip&hellip&rdquo说着不管她的话,哥哥还是弯腰去把她往背上扛。天冷,路滑,她浑身冻僵已没有半点的支撑力,他也已累得精疲力竭,背了几次,都没能把她重新背起来。在茫茫的雪地上,刺骨的寒风里,哥哥忽然放弃了所有的努力,将她搂在怀里,&ldquo呜呜&rdquo地哭起来:&ldquo妹妹,都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但你要相信,只要哥哥在,你想去哪我就让你去哪&hellip&hellip&rdquo
那天,他们兄妹二人赶到学校时,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一位留校守校的老师在。全校几十个小学生,没有一个去上课的。当哥哥背着她出现在那位老师的视线里时,老师的眼圈儿红了:&ldquo好,我们这就去上课。&rdquo
教室里,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哥哥满是欣慰地坐在她旁边,老师在台上一板一眼地为她一个人讲课&hellip&hellip
那是她人生中最难忘的一课。在那次的课堂上,哥哥轻声告诉她:狂风暴雪是一个筛子,经得住它筛选的才是命运的强者。自此,她开始慢慢地理解了哥哥。
小学五年,哥哥背了她五年。等她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考到镇中学时,不过才二十岁出头的哥哥,头上已现出零星的白头发。常年的劳作,过早地掠夺了他的青春。可他手捧着她的录取通知书,高兴得眉开眼笑:&ldquo我就说过,我妹就是强,比哥哥强&hellip&hellip&rdquo她把头扭到一边,不让哥哥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如果不是为了她,哥哥这会儿应该走在大学校园的路上了。
有了哥哥的支撑,命运一点点向她展露出笑颜。初中三年,她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初中毕业,她又以优异的成绩升入县重点高中。读高中,再考取一所医科大学,完成哥哥未能完成的心愿,那个梦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触手可及。可就在她将要摘取到成功的果实时,命运再一次同她开起了残酷的玩笑。就在她高考的前夕,灾难再次降临。年过半百的父母乘坐邻居的三轮车上街赶集,三轮车翻到路边的深沟里,父母带着无限的心事永远地离他们而去&hellip&hellip
这一切,是她走出最后一门考试科目的考场时才得知的。那时,距父母离去已整整一个月。炎炎烈日下,她坐着轮椅走出考场,满脸笑意,迎向远在门外等候的哥哥。临近高考的那段日子,哥哥每天要骑自行车赶七八十里路跑到学校里来看她,他看起来比她还要劳累憔悴。
&ldquo哥,我发挥得很不错。咱们快回家,我得让娘和爹高兴一下。&rdquo校门口的烈日下,她忙不迭地向哥哥报喜。
&ldquo妹,有件事,我瞒了你&hellip&hellip&rdquo哥哥的眼圈儿迅速地红了,大颗的泪涌出来。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ldquo咱娘跟咱爹&hellip&hellip都走了&hellip&hellip三轮车出了事&hellip&hellip&rdquo
她的世界,再一次坍塌。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她眼前一黑,手心里一松,就软软地向后瘫去&hellip&hellip
&ldquo妹妹,你醒醒,你别担心,咱爹咱娘走了,你还有哥,咱兄妹两个要好好活下去&hellip&hellip&rdquo朦胧中,她听到哥哥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哥哥大颗温热的泪,正一滴一滴落到她的脸上。她无法想象,在父母离去的那段日子里,哥哥是如何忍着心中的剧痛每天风雨无阻地来校看望她的,他甚至欺骗她说那些饭菜都是母亲亲手做给她的&hellip&hellip
他不过是一个大孩子,命运却让他在瞬间成长为男人。
&ldquo哥啊&hellip&hellip&rdquo她醒转过来,紧紧搂着哥哥的脖子大哭。从此后,在这个世界上,她真的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
大学四年,她去了北方那座美丽的古城读书,修的是医学专业,正是哥哥当年最心仪的专业。彼时,哥哥已往大龄青年行列里奔了。一年又一年,为了她的学业,为了那个家,哥哥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就搁了下来。
不是没有姑娘看上哥哥,哥哥虽然生在农村,却长得一表人材,又加上他勤劳朴实,曾有不少姑娘心仪于他。可她们心仪的却只是他,当她们听说他父母双亡,又拖着个还在读书的残疾妹妹时,就没有了下文。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替哥哥惋惜,可哥哥却没事人似的反过来安慰她:&ldquo妹妹,你别当回事,她们这些人都是没福气的女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道咱兄妹有才&hellip&hellip&rdquo哥哥说着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额头的皱纹蚯蚓一样一条条堆积起来。她也笑,眼泪却悄悄流进心里。哥哥不到三十岁呢,就那么老相了。那些姑娘里,有哥哥不喜欢的也有哥哥喜欢的,可无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他惟一的条件就是,对方要接受他必须先接受她&hellip&hellip现实的姑娘们,因为她,忍痛放弃了哥哥。
她竟然再一次成了哥哥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尽管在学校里她的门门功课都是全优,尽管在同行中,她的水平是骄人的,可在人才济济的人才市场上,她身下的轮椅还是让她黯然。大学毕业那年,一家又一家的用人单位看过她的简历,兴致勃勃地打电话让她去面试,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又毫不掩饰地将她客气地拒之门外。没有哪家单位愿意雇佣一名身体有残疾的职员。
那段时间她尽量绕着同村人走,可村子里的流言蜚语还是像顽强的风一样固执地钻到她的耳朵里:&ldquo戚家那个丫头命太硬,父母年纪轻轻被她克死了,那么聪明能干的哥哥,被她缠的如今连个媳妇儿也讨不上,真是作孽&hellip&hellip&rdquo
&ldquo当初就不应该把儿子抽回来,让她去读书,读了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找不到工作?好人找个工作还难呐&hellip&hellip&rdquo
她回家,用被子蒙了头,眼泪再一次把被子打湿。她不知道,那时候哥哥已在外面为她奔波着去做另一件事。跑残联,跑妇联,跑工商部门,他把好话说尽,把腿跑细,等把一切手续都办妥了,另一个最大的难题又摆在了面前。办诊所,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办起来的,要有足够的资金。
哥哥就是为了筹集那笔资金,才没日没夜地去找事做的。体重不过一百二十斤的哥哥,白天到水泥厂去当装卸工,晚上到建筑工地给人看工地,他把自己的肉体当成了钢铁&hellip&hellip高负荷的劳作,终于让瘦弱的他倒在了灰蒙蒙的装卸车间里&hellip&hellip
医生的办公室里,医生指着他肺部的X光片对她说:&ldquo看看他的肺,都成吸尘器了,再这样干下去,他是不想要命了。&rdquo
她拼命地流泪,向医生保证,以后再不让他去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儿。
阳光暖暖地跳过病房的窗台,落在哥哥的病床上。她坐在哥哥床前,握着哥哥锉刀一样的大手:&ldquo哥哥,你快点好起来,咱们的诊所我都想好名字了,就叫&lsquo兄妹诊所&rsquo,以后你就是董事长,我就是总经理。&rdquo
她没有理由再沉沦,为了哥哥。
&ldquo嗯,我没事的,你放心。你哥是谁?壮得跟牛一样呢!&rdquo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她额前的发。她的眼眶,又蓦地发热。哥哥的胳膊,瘦得像柴棒。
她的诊所终于开了起来,不出半年,诊所已经营得红红火火。
他不住地咳嗽,瘦得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跑一样。她不让他再去扛水泥袋子,也不让他再到建筑工地上去守夜。她让他为她守着诊所,她则在快马加鞭地想办法为他调理身体。
来&ldquo兄妹诊所&rdquo看病的人看到那个面容清瘦忙里忙外的男人时,很多人以为他是她的父亲面包。她并不急着辩解,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里,已超过父亲的重量。
看着妹妹的事业越做越好,他欣慰,有时又充满无限的歉意:&ldquo妹妹,你看哥没照顾好你,反而连累你了。我在诊所里也就是闲人一个。&rdquo
&ldquo哥,你说什么呢?咱们谁也不要说谁连累谁,咱不是那缠树的藤,咱是两棵树,根相连,叶相连,相亲相伴一辈子。你不是说过,咱的好日子还长着吗?我们得好好干,干好了,你娶媳妇儿我找婆家,咱爹咱娘才不会在地下骂咱&hellip&hellip&rdquo说着这些,兄妹俩相视一笑,眼圈儿就发了红&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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