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的纪念日

送走6月的最後一天，午夜24:00，濕熱的天，空曠的路，蒼天有淚不肯落，我自然也不敢犯上作亂，咬咬牙，在悶熱的空氣中呼吸着刺骨的痛。和去年的這一天相比，天壤之别天上人間。同是四壁的房間，一間刺眼的白、嘈雜的亂、虛虛幻幻真真假假似有還無險些回不來，錯把敞開的大門當家門，差點踏上不歸路。如今，歌舞昇平，暧昧的房間昏黃的燈光，柔軟的沙發遠比那張慘白的病床要自由散漫。海市蜃樓般的溫暖席卷而來，身在其中忘乎所以，動情的樂曲動人的歌聲接踵而至，嬉笑聲、尖叫聲響成一片一屋子，如同去年，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我觸到了實景實物和真實的人。身于其中，心在界外。

租借來的時光，轉眼間就用掉了一年。回頭望望，曆曆在目，沒有絲毫的減退、衰老和弱化。對于記憶力，總是向别人炫耀如此這般，而如今，卻害了自己。不想見的人，可以關在門外；不想做的事，可以放在一邊；不想處的環境，可以敬而遠之；不想望的風景，可以閉上雙眼。唯有，想抹殺的記憶，卻被記憶抹殺，你追我跑，一來二往，不認輸都不行，慘死在記憶中，如同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每一天，熟悉的路、熟悉的樓宇、熟悉的玩物，都是一種重蹈覆轍的拷貝；有些事，不得不做、不得不認、不得不屈從，相見時，可以淡定的對話；轉過身，疼痛難當。怎麽了，天那麽高竟拉不開距離；地那麽寬竟無處藏身；人那麽多竟偏偏相逢。記憶如同頑疾，時好時壞，時緩時急，時危時安，來時一言不發攪亂一切的平靜，走時靜靜悄悄銷毀一切的證據。留一地的狼狽匍匐求全，爲了最後一年的沖刺，隻能有道則見，無道則隐。

6月的最後一天，生命的紀念日。耳邊依然回蕩着那些稚嫩的尖銳的刺耳的哭鬧的叫喊聲喧嚣聲，腦海中依然浮現着那些模模糊糊的白影密密麻麻的線路搖搖晃晃的玻璃瓶滴滴答答的指針儀。一條直線，足以證明生命的終結，可不死的靈魂，卻在另一端缱绻徘徊，是歸是去，是留是走，來來往往猶豫不決。直線轉瞬間猶如蟬絲，生命懸而未決拜倒在靈魂的石榴裙邊。我無事可做，隻得帶着空靈的軀殼一旁等候，等候靈魂的發落。思維在那一刻異常的清醒，站立的人驚慌失措，躺着的我亦誠惶誠恐，總之，生殺大權不在我手，完全要受靈魂的左右。三個回合見分曉，清晨的曙光剛剛露頭，靈魂便帶我回了現實的家園，太多的放不下、太多的舍不得、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愛太多的恨、太多的茫然太多的糾結，所以，才有了今年的紀念日，所以，才有了租借來的時光，所以，才有了要償還的債期。

光陰飛逝所剩無幾，協議一旦簽訂無力挽回，交易一旦達成必須履約。我咬着牙努着勁兌換承諾，無論蒼天如何我亦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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