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美好

小區裏新開了一家羊湯館，做出的菜味道不錯，我常常光顧。

店主人是一個因爲醜，被丈夫抛棄的女人。一個離婚女人，總要給自己找一份養家糊口的活計，籍着自己有些廚藝，她選擇開這樣一個小店。爲了節約開支，小飯館裏裏外外隻有她一個人在忙活。她又當師傅又當跑堂的，忙得不亦樂乎。我們都勸她雇個服務員，免得自己如此辛苦。她說自己還忙得過來，省下一個服務員的錢夠孩子的學費了。我們就都笑她“财迷”。

的确如此，在錢上面她真的是斤斤計較的人。她可以把菜價壓得很低，但結賬的時候卻從來不抹零，哪怕是幾毛錢的零頭。她在櫃台裏備了很多零錢，所以從來不用擔心找不開錢。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這些顧客爲她這個吝啬的行爲有些不滿，時間長了，也都知道了她的脾性，便不再與她計較。即便如此，因爲她做出的羊湯味道好，客人們還是三番五次的來，她的生意也一直都比别人家略好。

去的次數多了，彼此熟絡了，所以需要什麽，我就自己動手，比如啤酒。我隻管去冰櫃裏拿，喝了多少，最後給她報個數就行了。那天，我一共喝了三瓶啤酒，喝過的啤酒瓶子被我随手放到地上，混到那一堆酒瓶子中去。算賬的時候，我說自己喝了兩瓶啤酒，她竟然相信了。我在心底竊喜，并暗暗嘲笑她：你不是精明嗎？這麽簡單的伎倆都看不出來。以後每次去吃飯的時候，我都如法炮制，常常能賺來一瓶免費的啤酒喝。我并不爲此内疚，我覺得對待如此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毒攻毒”。

一瓶啤酒兩塊錢，我爲這兩塊錢丢失了靈魂。

一日，我照例要了一碗羊湯，一個小菜，坐在角落裏自斟自飲。鄰桌有一對中年夫妻，也算老主顧了，我經常能見到他們來這裏吃飯，彼此也算熟悉了，每次來都互相點一下頭，卻沒怎麽說過話。那天的他們看上去似乎有些反常，不再主動與女老板唠嗑，面色沉重，似有難言之隐。女老板爲他們端來炒面的時候，也窺出了他們的不正常，順口開了一句玩笑：今兒個這是咋的了，兩口子都耷拉着腦袋，半死不活的。沒想到她不問還好，她這一問，那女人竟然控制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原來，他們剛剛知道的消息，女人的老父親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筆手術費。他們已經跑了很多親戚朋友家，該借的都借了，可是還差許多。

女老板不停地安慰着他們，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毫不猶豫地從櫃台的抽屜裏數了一千塊錢出來遞給他們。

“大家誰都有個難處，這個你們先拿去用吧。解解燃眉之急”，她爽快地說。

沒想到她是如此熱心腸的人。其實他們和女老板并不是很熟，他們也隻是偶爾來這裏吃個飯，和女老板有一句沒一句地聊過些家常而已。對這樣的“陌生人”，吝啬的女老板竟然會如此慷慨相助！

“那個抛棄她的男人真是有眼無珠呢。”我在心底對自己說。那天，五大三粗的女老板看上去卻是那樣可愛迷人。

我想到自己那些貪小便宜的龌龊行爲，臉上不禁發起燒來。

這次我還是喝了三瓶，依舊把空瓶子混到那一堆瓶子中間，但在結賬的時候，我卻說自己喝了四瓶。我隻想把那因爲兩塊錢丢失的靈魂找回來。

“每次都是兩瓶，今天怎麽喝那麽多？是不是有什麽高興事啊？”女老板熱情又好奇地問。

“恩，今天高興，前兩天丢的包兒找到了。”我随口編了個謊。

“那真得恭喜你啦！包裏的東西一定都很值錢吧？”女老板果真是個“财迷”，三句話不離本行。

“是啊，都是很珍貴的東西。”我應道，“真是萬幸，它們失而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