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浅念 是谁老了光阴

平安夜。

與友小聚。吃下雜七雜八讓胃溫暖充實且極有安全感的食物。喝下平素不肯染唇味道怪異的液體。暗紅，詭異，妖媚，象一個表情妖娆卻内裏安然沉靜與世俗相悖的女子。她離我很遠，亦是很近。

而度平安夜不過是一個美好而常理的借口。我甚至不知道聖誕節的來曆與習俗，連聖誕禮物一般都是裝在襪子裏都要兒子來傳輸給我。而我們不需要懂太多，隻需在這樣一個看似光怪陸離的夜晚，卸下瑣碎與束縛，不遠不近不失大體地走失，讓心底有一刻妖冶的光華。

開車。在燈火闌珊的街，看一城璀璨煙火。車流如織，人流之間笑語殷殷。而我分明看到，喧嚣深處，靈魂與靈魂的對白如此落寞。而太多的面孔早已學會掩飾，于暗湧的時間裏，無師自通了太多倫理與分寸，學會了以沉默來掩飾内心的空曠與落失，傷至此，依舊能示人華麗表情與暖媚微笑。

你于閃爍的燈光裏交錯靈魂與身體的言語，如此孤單。你于暗沉喧嘩的音樂裏，散落積郁久了的悶重聲音。你選擇俗套的方式，别說隻是因爲你要快樂。

有時候，你過得風生水起或許隻是假象。你比任何人都貧乏。你需索太多，自知無法被填補。隻能取風平水靜之下那一波暗湧，來兌現此刻華美的幻覺。。

周末。與兒子閑閑地走。

街上，無風。陽光幹冷。一切安靜而陌生。喜歡這樣的周遭。可以不掩飾，亦無需強作微笑。

路遇蛋糕店。走進去，要了新烤的面包，暖胃的熱飲。在落地玻璃窗一側與兒子對坐。有陽光暖暖地照進來，鍍在他向上微微卷曲的長睫毛上，有溫暖的亮光。兒子尚不計較自己吃相是否儒雅，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我淺笑。原來他還沒有如我暗自恐慌地那般迅速長大。他離我尚不太遙遠，依舊于我的方寸之内，恣意而安好。

出門。擡頭看見高懸的琴行字樣，牽他的手尋過去。

人都如此。因了期待，所以心下定是有着如影随形的牽挂。想學一件樂器已久，而我與兒子的閑逛隻是成全此舉的一個微細而美好的介質。

走過環形木樓梯。踏上去，空洞而落寞的聲音。還有木板之間細微交錯的咯吱響聲。穿過天橋，越過婚紗店，進得琴行，看好一款古筝。回轉頭卻正好遇見主人過于急功近利而商業化的笑臉。他急欲賣得好價，且眼底眉間有太多貪利。忽就想走掉。全然沒有了購買的願望。轉身。便走得迅急。兒子笑我象逃兵。我也笑，卻不争辯。唯我自知，是眼光太過挑剔，連買東西，也是要平了心意持了坦然，才肯付之金錢交換物什。

而這塵世，完美太少，瑕疵太多，你若想求得完璧，也隻有放棄一些你并不中意的心緒，索得持久的耐力，一點一點尋将下去。

清晨。有微微的霧氣還未散去。推開窗，從窗外的空調挂機上撲淩淩飛起一雙雀兒。一忽兒落在對面樓的窗台上。落穩後，還很警覺得朝向我窗口的方向看，并向四周微微觀望。其中一隻很親昵地向另外一隻靠攏了一點。頭微微滑過去，伴随着婉轉的問尋與關護。很相愛的一對兒。是我的無意擾了他們的清甯與祥和。

原來。鳥兒亦可如此相濡以沫。

忽就想起，舊時兒子養的一對鹦鹉。

一隻淡淡的藍，很愛熱鬧。一隻青碧的綠，卻極爲安靜。他們在同一個精緻的鳥籠裏栖息着一壟煙塵歲月，相安，亦無擾。有時也會打鬧。卻多是藍的那隻作出退讓，以求平和。便仍然是靜好如初的模樣。很平淡安好的日子，象極了淡若止水的婚姻。原來。他們的相處與人并無大異。

忽一日。在爸清掃鳥籠的時候，藍的那隻誤撞出籠子，轉瞬的遲疑之後還是沒了蹤影。剩下綠的一日日頹靡在那裏，極少進食。兒子看得細緻，提意再買一隻進來，還念念有詞地說着，看她多孤單。

日子依舊。而籠子裏的光陰，卻忽有了微細的變故。生生少了那時的清淡與暖媚。一切仿似如常，卻終是有了微細的差池與陌生。或許妒怨。或許念念不忘那時舉案齊眉的安暖。

原來。愛情原本如此。若是愛了，縱光陰老舊，塵灰附裹，也依舊會溶入血液，如被你腌漬過的靜好時光，終是無法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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