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如乐

當所有的景物都穿上無限溫情的衣裳，我喜歡坐在窗前眺望，看沉浸于暮色中一排排整齊的樓房，看不遠處的馬路上忙碌了一天的人們緩緩地走向家園。

馬路上的街燈亮起來，穿梭在行人中間的汽車在不停地鳴笛。我想起她，她的家就在路的那邊，路的那邊總讓我感到親切。

對，應該去看看她。

于是我也走到大街上，向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看到我的到來她很高興，忙着給我沏茶找煙。

我讓她不要那麽忙着招待我，我們是朋友，如水的那種，殷勤就顯得例外了，她笑而不答。

她終于坐下來，“好久不見了，有什麽高興事嗎？”她問我。仿佛形成了習慣，我們坐在一起總是先要說高興的事，讓彼此露出滿懷期待的笑容。

我們談話總以高興事開頭，像兩個大孩子。有時候沒有什麽高興的事，就講個有趣的故事，故事中的人都是我們認識的，就是他們的趣事了。還有的時候，我們談論一本書，不受任何思想與語言的桎梏，我們的交談就是那随便流動的泉水。

桌子上早已擺滿了各種小吃，瓜子、花生、糖果。“吃吧”她一再督促我，我不怕露出那參差不齊的牙齒，隻是怕在咀嚼中咬斷了那些興緻勃勃的話題。

茶水在一旁默默地散播着清香，她的眼睛閃啊閃，好像在回應我的話。每次來的時候，總要看到擺在客廳中的那架鋼琴，好幾次了我們也提到鋼琴，可惜我不好意思，讓她演奏一曲，今天說什麽也要讓她彈一曲。她問我，喜歡聽什麽曲子？我說你就随意彈吧。

說實在的，我不懂音樂，隻是喜歡聽，特别是鋼琴典。鋼琴發出那種清脆的聲音，可以暫時消除我的雜念，沒有妄想，也沒有迷惑，真的願意讓生命流逝在那單純的清音中。

優美的旋律在她的指尖中開始流動，我靜靜地聽着，我不知道她彈的是什麽曲子，隻是望着她的背影。她微微地擡起頭，仿佛在記憶或感受着什麽，我當然不能打攪她的演奏，我得認真聽，因爲我知道音樂從來就是一種傾述的方式。

像小時候邁動的腳步聲，随樂聲娓娓而來，突然間急切起來，像一個人在拼搏，在流汗，在抗争，在暴風雪中，在海嘯到來之前。我的思緒緊緊地跟着那跳動的音符，我仿佛看見了，她在自己的世界中舞蹈，是靈魂的舞蹈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在演給一個人看，那個人懂得她的寂寞，她的無奈，她的憂郁。她需要溫暖，需要關懷，需要呵護。也許不是，而是這個世界需要溫暖，需要相互關懷……

接着是一段美妙的聲音，她走入了戀愛的綠蔭中，清脆的聲音代表着她脆弱的心靈嗎？被愛是脆弱的，心細如塵，我怕驚動了她的夢，讓她飛。可是随後的音色卻低沉起來，是在懷念？是在痛苦？還是在思念抑或是等待？可是偶爾的一聲，卻是那樣的堅定與剛毅了，是在不斷地修複心靈還是在守望初戀的歸程？是在獨處中毅然放下了包袱還是在向往中呐喊？這些都不重要，在不知不覺中流走了。我仿佛是在輕柔地凝視着一朵花凋謝的溫柔，心裏湧起說不清的茫然。

演奏的結束是那麽的幹脆而富有激情。她笑着向我走過來，說自己彈的不好。我笑了笑，想不起該說些什麽表示贊賞的話。

送我走的時候，我不讓她遠送，路燈照亮了她的前額，她的目光是那樣平靜柔和。轉彎的時候，我回頭再看，她站家門前，不斷地揮手。

穿越黑夜的小路，内心裏卻感受着深刻的溫情，這是一個慰藉情感的夜晚。當我又坐在窗前，耳邊響起了那似懂非懂的樂曲。

夜色闌珊，可惜有霧霭層層。但願我們的心空永遠澄澈，讓風溫柔地吹，讓雨甯靜地落，大自然的樂章等待我們去翻閱，去細細地品味，人生絕不可缺少了燦爛的章節，就讓今晚給明天的黎明留一份積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