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叶季雨

一把拉開出租房裏僅有的一扇窗，一陣凜冽呼嘯而入，冷不防打了個寒顫，又急急地拉了回去。罷了，悶死好過凍死。

看了看日曆，今天是元宵節，雖然老板娘恩準我提早一小時下班，但于我卻無半分含義。回來也是整個星期了。一連好幾日，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而我的狀态也終是回複了，回複過來的似乎就是窗外那副混沌模樣。

窩在床上，我幾乎敢肯定自己隻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那段春節在家的日子隻是一個夢。

可是，仍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仍然毫無紊亂的鞋子，仍然夾在那一章頁的書簽，這些卻又杵在我面前強而有力地證明着，我的确離開過這所房子一段時間。那撺在籃子裏面的一大袋家鄉小吃更像是得意地指控着，那段時間我是回家了。

我，就忍心把自己這段生命曆程給抹掉了嗎

在家，有一個人，嘈嘈的唠叨會自然得讓我聽不到，勞碌的身影會自然得讓我看不見。我聽不到她叫我起床，所以繼續蒙頭沉睡，聽不到她叫我幫忙，所以玩得興緻勃勃。我看不見她手上的傷痕，所以忽視着她臉上的皺紋，我看不見她佝偻的身子，所以忽視着她頭上的白發。

在家，有一個人，不善言語。沉默地抽煙，沉默地喝酒，也沉默地頂着寒風去車站接我們回家。他的沉默，我不記得他說過辛苦，不記得他說過艱難，也不記得他曾在我眼裏是高大的身影。

在家，有一群人，時刻不安份地喧嘩。耳窩不耐地接收一浪接一浪的打鬧聲，難得松懈的好心情也随之煙消雲散。我厭煩地呵斥着他們：“别吵，吵死了！”卻也是無人理會。我隻能好氣又好笑地瞪着他們一張張一年比一年“放肆”的臉。

在家，也有一個人，倦着暖暖的被窩，睡至自然醒，起床有早餐吃。懶懶的嗑着瓜子曬太陽，甜甜的嚼着糖果追看電視劇。忘記了自己已經不再是小孩童。

是的，我是犯賤了，不忍省略，不忍轉身。可是，我更明白不忍停留，不忍回頭。

我厭惡自己，無論屈指可數的歲月如何在跟前匆匆而逝，還是該死的不懂珍惜。嘴裏幾千次幾萬次勸慰着他人别再爲自己所做的事後悔，可事實卻隻是自己做着幾千件幾萬件讓自己悔憾不已的事。

我不該再埋怨老天的不公，不應再指責現實的殘酷，更不能再牢騷時間無情的抛棄。那都隻是讓我鑄成大錯後爲求心安理得編來的借口。隻因自己從來都不肯面對，隻是一次又一次選擇逃避，一步步的退卻……

我明白，生活給我們安排了一場打地雷的戰役，除了生活自己沒有誰可以準确把握地雷所埋藏的位置。無論接受與否，這場戰役終會結束。勇猛直撞，或許受傷，或許陣亡，也或許勝利。舉步不前，卻隻有等死。也許生活想要的，隻是一個我們努力的過程，而非結果。

我知道再沒有任何過多的時間，沒有任何多餘的借口讓自己如此含糊下去，這一切就在眼前攤了開來。把窗又拉開了一點點，到底，我不希望被悶死。

窗台之外，絲雨飄飄，春雨綿綿貌似就是此番境象了吧。

那麽，我鍾愛的夏，也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