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请拥抱

大學的最後一年我和華相戀了。

我們短暫的相戀又快速的分手。

我和華是小學、初中的同桌，高一時同班。他的姐姐和我的姐姐是好友，在我大學的最後一年好友的兩個姐姐撮合了我們，但畢業分配是擺在我們面前的殘酷現實。于是華提出了分手。我恨華，同時我還恨上了一個叫麗的女孩，因爲我知道讓華真正放棄我的是麗出現在了他的人生中，我恨麗，甚至希望有一天麗突然發生意外死于非命，但事情并未像我想象的那樣，他們還是高調結婚了……留在我的人生中的是憤怒和自卑，在起初的幾年裏，每每夢中我總是夢見自己婚姻遭拒。

荏苒了的歲月，慢慢退去以往的色彩，往昔漸行漸遠，憎恨也漸遠漸淡。前幾天出差我們又一次相遇，華和麗一同出現在我的面前，經過塵世打磨的我，已沒有了往日的棱棱角角，怨怨恨恨，我的心平靜的如西湖的水面，驚不起半點的漣漪。我溫和的眼神融化着麗懷有敵意而冰冷的目光，當我們四目相對時，卻是她膽怯的躲避，這個曾經讓我恨之入骨的人，已由女孩變爲了女人，但我明明感覺到流逝的歲月，并未沖刷掉她對我的嫉妒連同畏懼，還有些許的憎惡。

相聚的晚飯就在這樣一種沉悶的氛圍中進行着。華和我的朋友談論着他們業内的事，彼此熟悉的人，但我能感覺到華的餘光一直在注視着我，麗也一直在窺視着我，我的厭煩情緒在劇增。兩個内心的自我在鬥争着：爆發嗎？我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一億個理由，畢竟是華和麗都傷害了我；然而又何必呢？事已過，境已遷。有句名言說得好“愛的時候讓他自由，不愛的時候讓愛自由”。眼前的男人早已爲人夫爲人父，他的恩恩怨怨，甚至生生死死都已與我毫不相幹，寬恕他們吧，何況身旁還坐着我的朋友，他需要來自融洽氛圍的尊嚴。

飯店的彩燈閃爍着，柔和溫潤着我們，看看朋友我後悔沒有聽他的建議，的确這頓飯應該是隻屬于我們倆的晚餐，我一次次示意，暗示朋友我想離開，應爲我預感到大的風暴已在海底湧動，然而我和朋友相識日短，我們還不能形成默契，我就這樣煎熬着。

海嘯還是如期爆發，華喝多了，在我去衛生間的間隙，他沖了過來，抱起我狂吻着，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吓懵了，但卻在瞬間冷靜了下來，最終我掙脫了他的懷抱。當我再次坐回座位時，麗已有幾分愠色，顯然女人的敏感早已使她明白已發生了什麽。淚水順着華的兩頰流下，滴在飯桌上，我似乎聽到了淚珠撞擊桌面發出的聲音，我更清楚地看到淚水滴進酒杯濺起的酒花。

華痛哭着，訴說着，工作的不順，生活的不如意，以及爲我自殺過的事實。華不是個會撒謊的人，我相信他所講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麗很不自然的看看我，看看我的朋友，她的窘相是我多年來想看到的，甚至我想看到的比她現在的境況更慘，可是兩個曆久常新的畫面呈現在我的眼前：小時侯曾在一本腦筋急轉彎的畫冊上看到一幅畫，一隻黑羊和一隻白羊在一座獨木橋上相遇，他們在橋上将犄角抵在一起，鮮血滴到下面的河水裏。問題是它們怎樣才能安全過河。二十幾年過去了，到如今我依然想不出答案。第二個畫面，前些年我和嫂子在麥田澆地，我們在田埂上相向而行，兩邊是剛澆過的地，我們相遇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們都已無路可走，我正不知怎麽辦時，嫂子笑笑抱起我轉過180°。我忽然發現這個180°轉身，一條田埂變成了兩條通途。我們是人而不是動物，爲什麽要你逼我我逼你，逼到誰都無路可走呢？

那晚一切都在平靜中結束，因爲我用一顆寬恕而坦然的心，面對了一切。我寬恕了往日的華和麗。因爲我認爲沒有結婚前，任何人的愛都是自由的，都有選擇愛的對象的權力；寬恕了華當晚的舉動，因爲我認爲激情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現，是一種生命的原始創造力。我相信我的坦然是照耀塵世生命的陽光，當我和麗“狹路相逢”時，我用我的寬恕和坦然，擁抱着她換了一下位，于是我們又平靜而愉悅的開始了我們各自的新的生活。

朋友，狹路相逢時請學會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