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仰望，便是幸福

每個人，都是雨水做的，簌簌地墜入凡塵，上演一幕幕或是或非的愛恨情仇。那些彈指一揮的青蔥歲月，隻是地球遺棄在宇宙中的一粒塵埃。我們是如此渺小，幸福卻是如此簡單。

——題記

晨喜歡用手滑過我發絲的同時順着發際輕柔我的左耳垂，并輕聲問我，暖暖，爲什麽隻有一個耳洞。我順勢依着他的肩，淺淺一笑，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一）

那夜我記得，雪下了好久好久，久到會讓我忘記冬去春來。

我叫暖暖，一個注定孤獨的女孩，除了我的那把紫色木制吉他，别人大概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從一個城市流浪到另外一個城市，終點在哪裏，我搖了搖頭，拍去了積累在身上的厚厚一層雪。寒風刺骨般地從臉上削過，我竟漸入夢境。

我夢見一個打着天藍色雨傘的高大男子從我面前走過，巡視了一眼我的紫色吉他。他把傘遞給我，自己抱起了吉他低低地淺唱起來。他的聲音極好聽，仿佛一塊巨大的吸鐵石，把我的心牢牢地吸在美妙的歌聲中。他拉起我的手，把我帶離了這片排浪的雪海之中。

（二）

那年冬天，夜裏，很冷，路上極少行人。朋友托我辦事，經過弄堂口處，看到了那個坐在台階上凍得瑟瑟發抖的女孩。雪仍在肆意渲染大自然賦予它的美好，透過弄堂斜射來的燈光，我看到了挂在她長卷睫毛端的冰晶。一種憐惜之情油然而起。那晚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我帶她回家，并且做了好多東西給她吃。她像一隻餓極了的小貓，吃相嚣張而可愛。隻是，至始至終，她沒有說一句話。

（三）

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去了那個男人家中，吃了好多東西，包括那天上午在超市觊觎已久的。這是一場奢華而真實的夢，如果是夢，真想永遠都不要醒來。睜開眼睛，别樣的床單，别樣的歐式窗戶，包括他遞給我的純白的牛奶。

他說，我叫晨，如果沒有家，那就住這裏吧！

我沒有言語，現在壞人太多了，抓起衣服就往外走，可是卻找不到出口，尴尬地僵持在原地。

他對着我的眼睛，如果你以爲我是壞人，那我就送你離開，我不會幹涉你的來去自由。

看着他那雙閃亮的眼睛，裏面裝滿了誠實。這一刻，我決定留在這裏，爲了他誠實的眼睛，更爲了他那句承諾。

（四）

小餓貓變成了小刺猬，眼睛裏充滿了對我的防範。我打電話給秘書，讓秘書給她安排上好的學校。她有着什麽樣的過去，對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隻想給她溫暖，讓她幸福。一個陌路，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愫？但她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依舊喜歡獨抱着那把已經快要掉色的紫色吉他彈唱，然後落寞的眼神伸向遠方。我不相信她口不能言，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五）

大概已經忘了在學校的學生生活，轉眼，我該上高中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對我很好，甚至讓我上了市裏最好的中學。

有好幾次，我想開口，話卻生生被憋到肚子裏，才發現，真的太久沒有說話了。

在我之前，他是一個人住，同樣是孤獨的人。他有個習慣，喜歡夜裏喝大量的咖啡，然後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端着一杯茶，正準備敲門，可是我猶豫了。房裏又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我把茶杯放到門邊，轉身回房。

（六）

冬去春來，我辭去了一切瑣事，帶着她出去踏春。

那天，她穿着一跳紅色長裙，在綠草地依襯下，宛然天界墜入凡塵的天使。天空下雨了，我拉她躲進小草屋，她掙脫了我。

那天雨不大，她閉着眼睛，伸出舌頭，紅色的身影在雨中轉着圈。 “媽媽說，每個人，都是雨水做的，簌簌地墜入凡塵，隻是有的雨會因爲太陽的蒸發會被收回，媽媽爸爸就是這樣的。”她微笑地眨了眨眼睛，眼眶卻泛紅了。雨水充斥了她發梢，稚嫩的臉。

沒有意料中的，她開口說話了。我抑制不住狂喜，把她狠狠地摟在懷裏。這一刻，我要把她深深揉進記憶裏，也是這一刻，我知道了，她有個溫暖的名字：暖暖。

（七）

我接納了他，從沖出草屋的那一刻。從來沒有想到會找到依靠，因爲，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本想會孤單地離開世界。如果，不會出現那個女人，我甚至相信，幸福是件輕易得到的東西。

放學，用鑰匙打開大門，門口多出了一雙女式皮鞋和行李箱。客廳裏坐着一個氣質優雅的女人，女人注意到了我，沖我掃視了一遍，朝我走來。

“你就是晨領養的女孩？呵呵，真是沒想到啊，原來已經這麽大了，一個大男人家裏住個半大孩子，你是不是想登門篡位啊？告訴你，我是晨的未婚妻，剛從國外回來。還有，你的破吉他我給你扔了！”

仿佛聽到了心中那種東西破碎的聲音，螞蟻密密麻麻地侵蝕大腦裏的那一點點理智。望着垃圾桶處那把殘缺的紫色吉他，顫抖着手把它拾起，跌跌撞撞地沖出大門。

繞了一大圈，我又徘徊城市的各個街口。不是自己的，始終不是，或許，我就是晨所不齒的那段笑話。隻是一切，早就歸于甯靜，隻剩荒蕪的草，和撫過草上的那一點點風聲。

（八）

婷終于從國外回來了，本想跟她早點攤牌，隻是苦于一直沒有機會。于她，我們之間，都沒有真正的愛情。家族的關系，她成了我的未婚妻。

看到散落在門口的書包，我明白了一切，瘋了似的跑到外面。暖暖，你在哪裏，爲什麽一直找不到。

尋遍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大大小小角落，我絕望了。

（九）

兩年過去了，其實，我一直就在有晨的這座城市。又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音樂仍是生活的全部，依舊會坐在弄堂口賣唱，這是生活的全部來源。

我去打了一個耳洞，隻打了一個，在左耳。爲了祭奠那場未出口便被扼殺的朦胧愛情。

（十）

晚上去弄堂口閑轉已經成了我不可改變的習慣。兩年了，她始終沒有回來。

那天白天，我又去了弄堂口，望着她曾經坐過的地方，那把吉他，和那個簌簌發抖的女孩……

回頭，另一個弄堂口，圍滿了人群，有個抱着紫色吉他的女孩，在低頭輕輕淺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