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

曆年的石階，在你我行色匆匆間漸裂，再被青色填滿，之後的故事，在滄桑中流傳，又被靜掃的老者抹去，隻不知經久的落葉，還餘下幾片，又還否記得那年的懷念？

我咬咬牙，低下頭，不敢去看石階之上的風景，那些朦胧美，都是些似曾相識的回憶。我不曾擡頭，隻是一步，又一步，靜靜地拾階，那裏有過你我稚氣的宣言，有過長輩孩時的笑顔，也有過大家留下的諸多美好。我是一個生者，正在用最後的生命去诠釋朝聖者的毅力，這裏是一階階無盡的石階，其上是過往的煙雲，終點，終點沒有輪回，那裏如今隻剩下回憶，可惜被時間遮住了，朦朦的，模糊了我的視線。我不敢奢求什麽，隻是靜靜地前行，一階，又是一階，其上布滿了青色的裂紋，似要訴說什麽，終沒說些什麽。無言的石階，用青色書寫曆史，想要銘記風的痕迹，可歎風影無迹，隻留下幾葉殘念，在我來臨之前，放棄了時間，天葬了雲海，湮滅了塵雨，風化了石階，最後消逝在了群山之中。

當年的幼孩，看盡了世态炎涼，終是選擇了大山，一步一掃，正如當年年長的老者一般，似是繼承了一種傳統，繼續爲後來者掃出一片淨土。風吹，鳥飛，樹動，葉落，老者隻是靜靜掃着，似沒看到，來時的路上再次落滿了殘葉。老者亦未曾去看石階，石階一如當年，隻是青色更濃了些。

所謂的終點，是一座嶄新的寺廟，和記憶深處那破敗的寺廟有着很大的出入，少了幾分親切，多了幾分冷漠，少了幾分滄桑，多了幾分喜慶，少了幾分人氣，多了幾分香燭味。這裏的人好卑微啊，一個個隻知道磕頭，人多沒了跪墊，膝蓋似乎也不怕髒了，一骨碌就地跪下，繼續許願求簽，完事後，起身拍上幾下，又去買香點燭，似要熏暈那些滿天的神佛。那一盤盤福禮，有雞鴨魚肉，有素菜豆腐，還有孩子要吃的零食，似乎隻有敬過神佛才能吃得香甜。我轉身，一步三階，想要快速逃離這個有些變味的地方。

老者似乎瞎了，聾了，一步一掃，不再過問身外事，任風景無限美好，任天籁之音飄過，他隻是靜靜地揮動掃帚，一階，又是一階地掃着，似無魂般靜掃着石階。難道石階有着莫名的魔力，可以吞噬心神？還是老者的境界早已超脫凡人的界限，達到了天人合一，如空氣般，行走在石階之上？

我慌不擇路，隻是一個勁地跑，老者面無表情，隻是一個勁地掃，漸漸，兩道身影相撞，之後再也分不出誰是誰，就此融爲一體。我慢慢地爬起來，輕輕地拍了下衣服，茫然地擡起頭，看了下終點，再看了下石階，撿起掃帚，繼續掃了起來。一步一掃，聽着風聲，樹聲，鳥聲，草聲，心跳聲，似有了一種明悟，又似更加迷茫了。我如落葉，落之無聲，掃之無盡，歸之無悔。我如石階，青之濃郁，裂之數紋，刻之銘記。隻不知，階上葬葉，掃是不掃？

石階上又長了許多淡淡的青色，添了許多嶄新的腳印，多了許多生的氣息，獨少了一些熟識的印迹，或許再過幾年，你我也會在這石階上慢慢消逝，唯有後來者依然繼承，那年掃者的傳統······